忘执gl[无限]（30）-噤声

30、丛林之神的求救（十三）

　　也不知李宁玉究竟有没有瞧出她的意图，总归她始终未曾后退闪躲，而是拿出了一包纸巾伸手给她擦起脸；趁着顾晓梦对她的反应怔愣，动作迅速地将其快要淌进眼睛和嘴角的血擦净了。

　　待顾晓梦回过神，便不肯再接受这样亲密的举动，按下她的手，只接过纸巾自己擦，动作粗暴地尽是嫌恶。

　　无论杀过多少人，顾晓梦也很难习这难闻的血腥味，这味道令她回忆起曾数次出入过的审讯地牢。

　　带着阴晦腥湿的水泥墙，窸窣而过眼睛泛红不知啃食过几具尸体的大灰老鼠，沾满病菌的蟑螂，伤口溃烂的腐臭穿梭于呼吸道涌进肺部，不知几次刺进战友胸腔的匕首，赤红染血的双手，所有见不得光的极致黯淡绝望，皆随着相似的气味被一并勾起，碎片化辗转回闪于脑海里。

　　满身都是血腥的黏腻，光是擦干净脸也无济于事，顾晓梦擦了擦手随手丢掉纸巾，转望向低眸沉默的李宁玉，和恨不得离她百丈远的众人。

　　“怎么这么安静，难道你们觉得，他不该死吗？”

　　声音平静中带着丝笑意，仿佛真切的疑惑，然放在一个刚砍下一人脑袋沾染了满身血迹的人身上，却令人只能感受到诡异。

　　率先回话的却是齐笙。

　　“该死！”她盯着那具无头之尸，眼中是大仇得报的痛快，再次恶狠地重复道：“他该死！这里的每个人都该死！！”

　　受害者对凶手的痛恨足以令她此时的畅快压过恐惧，但其余人直面了凶杀现场，一时半会儿很难在极度惊骇下回过神。

　　并非他们圣母，同情一个险些对他们下杀手的敌人，而是对死亡的本能抗拒，令他们也本能畏惧着一个能如此轻蔑地对待死亡，杀死同类如切瓜砍菜的人；那般轻易的态度，会使人觉得自己也随时有可能在她手中的匕首下丧命。

　　没人觉得林康无辜，但无论死者多么罪大恶极，人们都会对杀人的刽子手产生恐惧。

　　许文对这女人的忌惮已冲向顶点，低着头不发一言，不知所想。

　　孙志伟和司嘉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又是新人，反应最为严重，眉头紧蹙闭着眼不敢多看，面色青青白白，险些要吐了。

　　唯有同样从民国来的李军国状态好一些，但表情也极为难看，回忆起先前顾晓梦的威胁之语，如今才确信她是当真做得出来。简直杀人如蓺！残暴不仁啊！！

　　然顾晓梦全不在意他们如何想，只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李宁玉，像是想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瞧出点抗拒厌恶来。

　　可她终究要失望了。

　　李宁玉平静到甚至显得温顺，未对此置喙一词，在众人的注视下绕过她走到了尸体旁，小心避过地上的血，将其手中的枪捡起，拿张纸巾随意擦了擦上面的血迹，回来后交到了齐笙手上。

　　整个过程安安静静，自然而然，仿佛只是捡回一个遗失的普通物件而已。

　　这下众人投向李宁玉的眼神也变了，许将之视为与顾晓梦同样视死亡如无物的怪人，隐隐携上一丝惧意与警忌。

　　倒是对着两人稍微有些了解的司嘉对此没什么其他想法，可能是潜意识真把这俩当一对儿了，只感觉她们真是别扭，说不上来哪里别扭，反正就是别扭，瞧得人怪憋闷的。

　　齐笙微怔地看着手里的枪，这是林康从她手中夺去的，始终随身带着让人找不到机会偷回，也是它令自己丧失了反抗的能力。

　　如今林康忽然便死了，枪也回到了自己手里，简直快速到如梦一般恍惚且不真实。

　　“林康死了，事已至此我们都没了回头路，现在能将你知道的东西告诉我们了吗？”李宁玉淡声询问，并不担心对方会拒绝。

　　齐笙也已经没了拒绝的余地了；她抬眸望着眼前人波澜不惊地清隽面孔，只觉得似乎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，恍惚间不免感到齿冷。

　　轻呼一口气舒缓心中的郁气，齐笙终于妥协开口，说出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信息。

　　“既然已经知道了那狼妖作恶多端，你们也不用想办法救治什么神了吧，不如想想办法怎么逃走，或者把它杀了...但这非常困难，毕竟它根本就没有受伤。”

　　“什么！？”

　　“没有受伤！？”

　　“这怎么可能！！”

　　此话一出，众人顿时震惊至极，任务二是让他们帮助神明恢复神力，可若这“神”根本没事，他们帮什么？？

　　顾晓梦再次侧目瞧了眼李宁玉，却见她面似了然，仿佛确定了什么，便知道她这是心中有数了，双手抱臂静静站着，没有开口质疑。

　　但她不问，总会有人问。

　　许文有些按耐不住，这关乎他们的任务，这话一出基本相当于直接把任务推翻了，对齐笙的话半信半疑：“神没受伤，你是怎么知道的。”

　　余下几人也紧盯着齐笙，显然有同样的疑问。

　　齐笙倒未因此心生不满，直接解释道：

　　“因为我见过这所谓的神。我和我的同伴是一个猎妖组织的人，有专门的辨妖法门，在网上接到任务说有神受伤丛林枯萎，便疑心是妖所为，便接下任务来了这里。

　　可调查一日后我们却一无所获，这里的村民什么都不肯说，只尽心地招待我们。我们起了疑心，但对村民并未有太深的警惕，结果当夜睡下后，突然听到一阵狼嗥声，之后便是好几头影子怪物冲进来，在我们反应过来前叼走了我们的一个同伴。

　　我们追上去，发现影子进了奉神庙，便直接破门而入，正好看见影子带着我们的同伴冲进雕像如水溶于海般消失了，我们也是在这时才得知原来这狼就是村民供奉的。

　　然而不等我们去找村民质问，这群村民竟也全部赶来，把我们团团围住，堵在了奉神庙中，要将我们直接祭祀给狼妖；混乱中我们准备拿出枪械对战，才突然发现枪都不见了...后来那狼影子又从雕像中出现，我感受到了很重的邪气，那应该就是狼妖所化形态，力量非常充沛，完全没有受伤的虚弱。

　　之后的事你们应该也能猜到了，我的同伴都被献祭给了狼妖，只有我...可能因为与林康妻子的体型相反，被林康选中与其替换了身份，苟活在这世上，日日想着报仇。

　　可之后来了两批人，都是来送命的...我将实情告知也全无用处，反倒换来林康的一顿毒打，本来都已经绝望了，所以你们过来之后我也没打算告知线索，不曾想...你们竟能走到这个地步。”

　　众人听完一阵无言，不知该不该信她的话。半晌后司嘉才弱弱开口，找主心骨般看向李宁玉和顾晓梦：“梦姐，宁姐，我们现在怎么办？”

　　李宁玉似乎全然未被沉凝的氛围影响，拨出板面看了一眼，淡淡道：“主线探索进度已达百分之八十五，可以去丛林进行最后阶段的任务了。”

　　“干...干什么去啊？”

　　怎么做任务？找线索？现在还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吗？

　　李宁玉却不急着回答，反先看向顾晓梦，眸光略显犹豫地上下扫她一眼，“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？”

　　“不用，抓紧时间先通关。”

　　这身花积分买的运动装回到休息区后会自动恢复初时状态，若换上另一套花钱买的可就没这个功能了，过会儿不一定会遇到什么，万一损坏了岂不白白损失一套衣服。

　　在这个地方她可没有从前的财力，积分永远是不够花的，能省则省。

　　李宁玉轻叹一声，也不敢多劝，又瞥了眼那具令人心悸的尸体，带着众人先出了门。

　　“那狼妖也不是无所不知的，与它的沟通之所应该就是那座奉神庙，我们分开行动，一半去庙宇附近守着，等村民祷告结束离开后便把门锁上，避免村民发现尸体告诉狼妖。”

　　众人点头同意，齐笙要留下来处理尸体，免得血腥味飘出太远被提前察觉。

　　临走前，李宁玉望着齐笙眸光烁了烁，忽而开口，语气意有所指循循善诱一般：“你有什么想要达成的愿望吗？”

　　几人不明所以，顾晓梦若有所思。

　　唯有齐笙微微怔愣，随即竟真的提出了一个愿望：“我希望作恶多端的狼妖能被除掉。”

　　［叮，触发支线任务，齐笙的愿望：除掉狼妖，是否接受？］

　　［接受。］顾晓梦瞬间反应过来。

　　［叮，新的任务加入任务栏，您可随时调出查看。］

　　又一个支线任务，和之前的同一个达成条件，众人一时竟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。

　　若说运气差，这杀死一只狼妖能同时完成两个支线任务，收获必不会少。可若说运气好...那可是一直被他们当成神的狼妖啊！怎么可能会被轻易杀死！

　　可事到如今，已经无一人有选择的权利了，将大门关好，来不及多思，一众人快速朝村尾奔走，李宁玉简洁地交代着，气息在奔跑中有些紊乱。

　　“另一半人随我到丛林里去，救治真正的丛林之神。”不待这些对试炼场了解不够深的人惊讶疑问，李宁玉紧接着解释：“任务提示不会出错，它既说了神明生病需要救治，那就一定有个虚弱的神等待救援，与齐笙给出的信息对不上，只能说明此‘神’非彼‘神’。”

　　这是她昨日便隐隐产生的猜测，被后来的线索一点点证实，如今算是彻底笃定。

　　司嘉恍然大悟：“原来是这样，宁姐，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？”

　　李宁玉微微颔首，深吸口气平复跑动带来的憋闷感，解释道：

　　“在昨日听到那孩子说是狼妖交代他们财不可外露后就有所猜测，神明不会怕村民的富有引来心怀不轨之人，但狼妖会怕此处的异常引起外面的注意；神与祂的栖息地息息相关，不会有哪个神会故意将自己家园里的物产给村民以此来换取祭品的，尤其那个婆婆提过曾有人告诫村民不可再滥采物产，说明那林子里物产已经锐减了。而村民若是过于富有，引人嫉恨，稍一调查就能得知财产来源，必然会引起外界的怀疑，狼妖应该也是会忌惮外界如齐笙所在的猎妖组织一类的存在的。”

　　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，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怪物。

　　司嘉脸皱成一团，憋了半晌还是没忍住，吞吞吐吐艰难地挤出几个字：“姐姐...你是人吗？”

　　仅凭那么简单的一点信息就能瞬间分析出这么多内容，这脑子计算机都赶不上吧！

　　李宁玉哑然地瞥她一眼，未理会她的玩笑之语，继续道：“只是一点简单的猜测分析，让我基本确定真神另有其人的，是晓梦之前在婆婆那接下的支线任务，与主线任务是冲突的，这在试炼场是不可能发生的事，所以她要我们杀死的狼妖绝不是我们要救助的神。”

　　顾晓梦余光悄然落在李宁玉身上，模糊地听着她微紊乱的喘息声，和始终从容清晰的讲述分析，仿佛那具孱弱身体中锋利的灵魂又一次冒头，锐不可挡，却每一次攻击都连带损耗着这具躯体。

　　她的哮喘...是不是还在？

　　思及此，顾晓梦脚步陡然慢了下来，瞬间众人被落在后头。

　　令众人茫然地跟着慢下脚步，不解其意地回头。

　　“晓梦，怎么了？”李宁玉喘匀了气，微讶地问。

　　“走那么急做什么，还不到十点钟，不差这一时半会儿。”顾晓梦懒散地踢了块路上的小石子，仿佛忘了先前是谁说的要抓紧时间通关。

　　李宁玉微愣了瞬，因这反复无常，一时摸不准她的意图，但还是点点头，未多说什么，完全顺着她的意愿，行进速度随之减慢。

　　直到片刻后胸腔的憋闷感在呼吸平缓后渐渐消散，李宁玉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，心中一暖，旋即又涌上些微苦与涩意。